媽媽，我是你兒子
許棟樑 溪口樂智學堂學員家屬
撰文‧楊舜斌 攝影‧顏霖沼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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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他們到了沒？」許媽媽背著書包，每隔幾分鐘就問許棟樑，失智症中心的專車怎麼還沒來。 |
媽媽不停退化，
分不清楚眼前的人究竟是他、舅舅還是爸爸；
他難免苦澀，但至少媽媽不會陷在傷心的回憶裏，
而是活在當下的快樂。
早上起床，許棟樑悄悄地將樂智學堂的制服和書包放到媽媽的房間，提醒她今天有樂智學堂的課，要記得到門口搭車；如果時間快到了還沒反應，就會跟她說：「已經八點了喔，是不是要去哪裏啊？還是你要待在家裏？」媽媽這時會乖乖出門等車，因為這是她喜歡去的地方。
許棟樑的媽媽今年九十一歲，失智已經六年，目前逐漸進入中度。發現媽媽罹病時，是弟弟因故往生後，一家人覺得媽媽怎麼愈來愈「番」，說話不合常理，總是誣賴人家偷東西，但查證後都是假的。原本和善的媽媽，卻日益暴躁，經常數落他人的不是，或是直接在車上和人吵起架來。
「剛開始，以為只是正常的老人退化……」許棟樑帶著媽媽去老人醫學科看診，吃了幾天抑制退化的藥，腳就水腫得十分嚴重，於是停藥。直到有位親戚提醒：「你媽媽看起來有可能是失智，要不要去看看神經內科，做個鑑定比較好？」他才決定到大林慈濟醫院就醫檢查，確定媽媽為輕微失智。
迂迴退讓
媽媽生病後，許棟樑開始積極參加病友會及相關講座，希望知道失智症的治療方式；然而愈了解，就知道媽媽的狀況只會愈來愈糟。
他試著將媽媽帶到北部同住，即使妻兒能忍耐，媽媽卻住得很不習慣，畢竟是不熟悉的環境，連從房間走出來上廁所都會迷路；三天後，他決定讓媽媽回到老家。
擔心媽媽獨居，許棟樑開始臺北、雲林兩地跑，各住幾天；但後來發現媽媽經常不正常飲食，導致營養不良，他決定放下在北部的妻兒與工作，搬回鄉下住。至今已經六年，家人雖然一開始不太諒解，但也慢慢釋然，能體會他的決定。
一開始和失智的媽媽日夜相處，許棟樑坦承十分困難；因為不了解媽媽的行為模式，媽媽發脾氣時，他不知如何應對，只能把痛苦埋在心裏；有時忍不住，就會出現對罵的場面。「畢竟我也是人，有時候情緒的話也很難控制。」
許棟樑說，經過長時間的相處，各種模式都遇過了，就是見招拆招。以往遇到爭執，如果直接離開，媽媽會生氣大罵；現在他會藉故說要去買日用品，離開半個小時，讓雙方都沈澱一下，回來時，媽媽也忘得差不多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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樂智學堂上課這一天，講師興沖沖地亮出新買的小道具「自動發球機」，訓練學員們的手眼協調能力。許媽媽也在大家的鼓勵下嘗試打擊，第三次終於成功擊出，不過把發球機也打飛了，大家笑成一片。 |
善用方法
三年前，許棟樑在曹汶龍醫師的建議下，帶著媽媽參加樂智學堂，自此每週多了兩天的快樂時光，因為他很放心讓媽媽在這裏上課，可以有半天的時間處理自己的事情，或是參加一樓的家屬支持團體，彼此傾吐苦水，也學習別人照顧的方法。
其實要讓媽媽來，並非那麼容易；因為媽媽不識字，又已經上了年紀，所以聽到要上課，她就直接回說：「我這年紀上什麼課！」
幸好開班那天接近重陽節，許棟樑哄她說，溪口有辦活動，老人家去那邊可以領紅包，才總算把她騙來，而紅包當然是自己包的。
然而，第一堂課太早到，加上開場有官員致詞，媽媽才坐下十分鐘，就吵著要回去，甚至直接走到外面馬路，許棟樑不得已只好載她回去，第一堂課以失敗作結。
許棟樑心想，這樣兩天後還有辦法上課嗎？幸好不久，媽媽就全忘了；於是他故技重施，以「領紅包」吸引媽媽去上課，並且在接近課程開始時間才抵達。
一堂課一堂課的累積，有時候媽媽會記得拿紅包，有時候忘了拿；久而久之，媽媽忘了目的，只記得來上課時，大家玩得很開心。
雖然媽媽不停退化，常常會分不清楚眼前的人究竟是他，還是舅舅，甚至是爸爸。他心裏難免苦澀；但他偶爾會配合著演戲，像是媽媽有時突然想起弟弟往生了，他就回答，「不要亂說，弟弟明明還在北部工作啊，昨天才回來過，你忘記了嗎……」至少，不要讓媽媽陷在傷心的回憶裏。
「我不會要求媽媽進步到什麼程度，但她會想去上課，而且這半天，她過得很快樂就夠了。」許棟樑說，了解媽媽是失智後，其實會有更多的包容，因為他們真的是病人，所以不能用常人的標準來看待。
雖然得凡事順著媽媽，就像在哄小孩，但許棟樑已經把這當成是生活的一部分，調整好心態去面對。
照顧失智症患者
該不該請看護？
曹汶龍（大林慈院失智症中心主任）：
當家人失智時，有個看護確實能夠幫很多忙，因為他可以替代許多失去的功能，像是幫忙煮飯、洗澡、洗衣等工作，而且至少他不會忘了關瓦斯，減少令家人忐忑不安的情況。但如果在失智早期就請看護，可能要注意是否會讓失智者退化更快。
因為如果生活起居瑣務都讓看護去做，養成失智者不願意行動的習慣，反而是害他而不是幫他。因此建議家屬，有些事情如果失智者能做，家人或看護在旁輔助就好，不要因為他做得不好就代替他做。例如我媽媽九十歲了，她要幫忙盛飯，我就讓她動手，站在一旁陪伴就好；她也會很開心，因為覺得自己是有用的人。 （整理／楊舜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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