曹爸的活力與魔力
撰文‧楊舜斌 攝影‧顏霖沼
曹汶龍在手術後還繫著護腰復健,但玩心依舊,忍不住跟著記憶保養班學員一起打起鼓來。 |
曹汶龍醫師年近七十,
依舊活躍於失智症長輩照護領域,
身為老人,更能同理老人所需並解決痛苦,
他得意地說:「這不是年輕醫師可以體會的。」
哎呀,所以我說,太勤勞的太太就會養出一個失智的先生!」原本凝重的失智症特別門診,頓時笑聲一片,幽默的曹汶龍總是冒出驚人之語;他是大家口中的「曹爸」,不只是因為年紀,而是因為他待人就像是爸爸一樣。
無論病人、家屬的問題一再重複、疑難籠統,他一貫地耐心傾聽,詳細解答;即便已經六十九歲,仍綁著護腰走入社區,與老人家搏感情,成為他們最後的依靠。
臺北、花蓮、大林
祖籍在大陸江蘇省徐州市的曹汶龍,一歲時就在爸媽的懷裏,顛沛流離地跟著中央政府的軍隊來到臺灣。在屏東眷村長大的他,從小習慣與老人家打交道。國防醫學院畢業後,他到部隊服務三年,準備回到醫院服務。
為了能爭取到臺北的三軍總醫院學習最新醫療技術,曹汶龍心想,醫師是個終生行業,索性與院方簽約二十二年,順利擠進只招收一位住院醫師的內科。也因為表現優秀,擔任住院醫師第四年、選擇次專科時,被委以重任,發展神經科。
臺灣神經內科的發展主要有兩大體系,一個是臺大醫院系統,從精神科發展出神經內科;另一即國防醫院系統,從內科發展出神經內科。當時,曹汶龍要開創這個全新領域,卻沒有前輩可供學習,於是成為少數在總醫師階段就出國留學的人。
在倫敦大學神經研究院學習一年,曹汶龍回臺隔年接下三軍總醫院神經科主任時,才三十三歲,年輕有為。
一九九六年,政府修法,檢討公費生的不合理制度,過往簽下長年合約的醫師,突然間「解禁」。「人生規畫還沒到退休,但法令上已經可退休了。」那年,曹汶龍四十九歲,在學生林堅熙的邀約下,至花蓮慈院接任神經內科主任,同行的醫師還包括林聖皇及傅進華,一起打拚科內陣容。有段時間,大林慈濟醫院的神內醫師短缺,他也親自支援,東西兩地奔波。
隨著年事漸高,他有了交棒的想法,重心逐漸轉為教導學生與下鄉服務,還在花東海岸旁購屋,計畫退休後與大自然朝夕相處。然而五年前,大林慈院的神經內科再度人手不足,於是他帶著傅進華來到大林,同時因應地方需求,走入失智症領域。
畢業於國防醫學院的曹汶龍(右起前排蹲坐者六),年僅三十出頭,便由三軍總醫院派往英國倫敦神經研究院學習,將技術帶回臺灣。(相片提供/曹汶龍)
深入社區擁抱失智
曹汶龍說,同仁貼心不讓他輪班,加上人事穩定後有充裕時間,他就想到當初在花蓮曾經有心發展的失智症關懷,因為在大林所遇到的失智症患者遠比臺北和花蓮嚴重。
曹汶龍感概地說,失智症是臺灣發展最慢的一門科別,甚至還停留在十年前的狀態。在國外,失智症相關神經傳導藥品為自費,受過篩檢基礎訓練的內外科醫師,在診間初步確診為失智症後,即可開藥,易於早期發現,缺點為自費藥品昂貴。
臺灣失智症患者用藥有健保給付,但只有精神科與神經科醫師才可開立;許多病人周旋各科別,最後轉診到精神科與神經科確診時,病情已經十分明顯,「病程往往到了中晚期,藥物效果不好。」
每一週,曹汶龍有四個半天看門診,其餘時間幾乎與失智症團隊在社區忙碌,雲林、嘉義、臺南甚至遠赴高雄。二○一六年底,腰部痠痛手術治療,醫師囑咐休息一個月,他半個月就生龍活虎開始和社區長者們聊天搏感情。
曹汶龍分享,其實只要穿著白袍走進社區,縱使只是和長輩們聊天喝茶,他們也會感動。而在與失智症患者、家屬的互動中,他獲得很多能量和啟發,更加積極規畫未來。
例如和中正大學、科技部等機構合作,期盼打造適合失智症患者的治療方針;同時也思考引進北部已有部分示範點的「瑞智互助家庭」,期盼在多方嘗試下,讓失智症照護不只停留在醫院,能更深入社區。
二○一六年七月,曹汶龍將花蓮的教學門診停掉,全心投入失智症長輩照護領域;他也希望藉由自身的帶動,讓失智症中心每位成員都能適性發展,成為有主見、有能量的一流團隊。
歲月洗鍊出豁達
「像我現在來處理失智症的問題,更能體會失智症的狀態。」曹汶龍說,自己也到了會健忘的年紀,雖然是正常老化,但用自身的狀態來對照失智者,可以拿捏得更加精準。他得意的說,「這不是年輕醫師可以體會的。」
雖然當年走入神經科有些莫名所以,但曹汶龍很滿意這個決定,尤其是從神經內科走入失智領域,真正和家屬與病人談心後,更加覺得:「這是最有福報的工作。」因為他們願意毫無保留地和醫師分享喜怒哀樂,自己也有能耐去解決他們的痛苦,這就是人生的珍寶。
「當失智發生在自己身上,就把它想成是一幅即將要全部褪色的畫;你慢慢地送走一個個失去的功能,不要用害怕的心態,而是要和它共存,如果夠認識它,你會很灑脫。」
一如他瀟灑的性格,曹汶龍饒富意味地說,若是哪一天失智降臨,他要來驗證所學,因為一般人很難灑脫,也許只有真正走這個領域的人才有辦法,以身說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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